清晨六点的操场还浸在薄雾里，体育老师老周站在升旗台边缘，喉结滚动了一下，清了清嗓子。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，他扬起手臂，洪亮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开：“全体都有——稍息！”

低年级的队伍立刻像被风刮倒的小树苗，东倒西歪。穿蓝布衫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，裤脚卷到了膝盖，鞋带散开着，却仍踮着脚尖努力对齐脚尖。老周弯下腰，帮她系好鞋带，指尖碰到她发烫的脸颊时，声音软了下来：“立正时要像小松树，知道吗？”小女孩用力点头，胸脯挺得像块小木板。

“一二一！一二一！”跑步训练的口令带着鼓点般的节奏。初三（2）班的男生们刚跑完两圈就蔫了，有人偷偷摸出汗湿的后颈，有人把校服外套甩在臂弯里。老周突然放缓脚步，跟在他们身边喊：“听我的节奏——左脚落地时，想象踩碎了烦恼；右脚抬起时，带着明天的希望！”话音未落，队伍里爆发出一阵笑声，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。最后一个转弯时，领头的男生回头喊：“老周，再快点儿！”老周抹了把额头的汗，喉咙里滚出更响亮的号子：“冲啊——青春没有终点线！”

游戏课的口令成了灵动的变奏。玩“贴烧饼”时，老周蹲在场地中央，双手叉腰喊：“预备——跑！”话音刚落，两个胖墩儿已经撞在一起，引来满场哄笑。他也不恼，反而拍着手唱起自编的顺口溜：“左边追，右边躲，烧饼贴在谁身上，谁就得继续跑！”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落在追逐的孩子身上，像给每个奔跑的身影镀了层金。

运动会的最后一日，暴雨突至。老周举着喇叭站在看台边，雨水顺着帽檐流进衣领，他却浑然不觉。“八百米决赛的选手注意——不要怕摔，摔倒也要笑着爬起来！”发令枪响时，跑道上的女生突然崴了脚，坐在地上揉着脚踝哭。老周第一个冲过去，脱下外套盖在她头上，声音透过雨幕传来：“听着，我教你个秘密——口令不是束缚，是你心里的鼓点。现在，跟着我的节奏，站起来！”女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，咬着嘴唇重新站起，一步，又一步，最终冲过终点线时，全场掌声雷动。

暮色四合时，老周靠在器材室的门框上，望着空荡荡的操场。那些此起彼伏的口令，像撒在青春里的种子，有的长成了坚韧的筋骨，有的化作了不服输的勇气。多年后，当学生们在职场中遇到挫折，或是站在人生的关键路口时，总会突然想起那个操场——想起老周喊“立正”时挺直的脊梁，想起“一二一”里藏着的希望，想起暴雨中那句“站起来”。原来最动人的口令从不是命令，而是穿过岁月的回声，告诉我们：青春永远在奔跑，而方向，永远握在自己手里。